2007年3月8日星期四

走出囚笼——对“佛教徒”的反思和诠释

撰稿人 - 郑庭河 2007/03/08

与本文相类似的主题,我至少已写过两篇了,但或许它与我个人的学术兴趣和社会关怀息息相关,因而总是在思考,总有些新体会、新想法。也许这主题会是个范围非常广、层次非常多、意义非常厚的主题,足够思考半辈子。

去年夏季我在南京大学聆听古正美教授的一场演讲,座上有人问教授是否是佛教徒。以研究古代中国佛教著名的古教授对佛教显然是相当了解兼同情,包括很断然的批评学界、文化界视佛教自古以来便是个消极、退隐、不积极参与政治的避世宗教的看法。然而,古教授却很谦虚的说,由于本身没真正的“修行”,所以不敢自称为佛教徒。

其实,从我个人的实际经验中,的确,一般学者很少会直接宣称自己是某某教徒的。这包括研究儒家思想者,纵使其言论已极显然的透露对儒家的欣赏和同情了,但若被问及本身的信仰定位和立场,他们亦不会轻易或坦然地就宣称自己是“儒教徒”或“儒家支持者”。

学者们的保留或“矜持”,或许是学术人特有的认真、严谨、客观和开放的态度及理念使然。比如古教授显然就是对“作为佛教徒”抱有更加严格的标准和理念,她所理解或主张的佛教是要靠“修”才能有所体会、有所实质的,并非单靠“讲”就能了事,所以缺乏修行实践便无以自称佛教徒。

教徒定位或会框限学者的反思

同时,由于教徒的定位往往会框限了一个学者于学术上不断反思、探索和开拓的机会,所以态度认真的学者也倾向于保持自我的开放和客观,以维持随时皆可接触、探索各种不同之可能的最大机率和能动性。当然,我并非指已宣示教徒身分的学者都不够认真、开明、开放、客观,毕竟实际情况往往也因人而异的。

此外,也有一些理念、立场不同的学者是根本不太赞同所谓的“教徒认同”,乃至一切形式之“社会认同”的。比如服膺于自由主义者通常会基于对人之个体主体性的尊重和保护而怀疑、防备借某种集体的认同来宰制个体之自由、自主性,并且对“他者”进行否定、去权、去人性化的“企图”。也有受后现代思潮影响的学者,倾向于“解构”认同,说明认同的语言性、虚构性、非“本质”性,并提醒人们自身被“权力”所“建构”的历史和现状——因而该好好反思、自省了。

本人不敢自称学者,但老实说:许是有缘一直搞学术的关系,的确是多少有受到上述的“学者态度”的影响,所以——尤其是最近,特别对“佛教徒”的身分认同问题敏感而有所反思。比如通过对儒学和道学的研究,我开始觉得教徒的身份定位不应该阻碍人们主动的去亲近、欣赏、汲取,乃至信仰儒、道文化的种种。同时,对中国佛教的进一步认识也会叫人豁然明了:佛教对儒、道文化的吸收,其实很早便开始了,而且成果积极,对佛教的发展关系重大。

广而言之,教徒身分也不应该阻碍我们去参与、认识、体会、汲取其他的宗教、思想、理念、信仰等。若有些佛友执着于教徒身分而把自己限定于既有的佛教或佛学框框里,无视于外头世界的宽广和本身文化传统的丰富,一味自足自满的“坐井观天”,那“佛教徒”便不一定是种解脱的保证或管道,反而是个自禁自闭的囚笼了——而被如此的佛教徒所诠释的佛学,也经常是种不能成长、圆熟的佛学。

因此,如何诠释“佛教徒”,赋予其某种开广、开放、开拓、包容,并能自我充实、自我更新,充满能量、生机和气魄的意义,是当下佛教界的重任之一。

《转载自南洋网- 登彼岸 - 墙角云思》